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退休了，去旅行，选择了向往已久的雁荡山。入住山间客栈，一庭芳草半房书，奇拔的岩崖近在咫尺。蓝天下，白云如絮，缓缓飘向别的山峰。清晨，院中喝茶，看山看云。山岿然不动，云卷云舒。鸟声里，隐约有溪水淌流声。思绪也会在动静之间，从前觉得遥不可及的“荣休”终于来临，在职业生涯画上句号时，新生活如何开启，是摆在面前的一道思考题。

院中有一树茂盛的木槿，繁花满枝，木槿竟在山间等我！这是任何时候都能掀起内心波澜的植物。母亲名瑾，七年前，在母亲周年祭之际，我以她的名字创办了一家书堂，老爸拿出了十万元存款且每年坚持付房租，儿子交出了暑假的实习工资一万美元，全家以一己之力，至今举办了九十多场文化艺术公益活动，吸引了近万名听众前来。在这一过程中，我也找到了既非职业也非事业的志业。迎来送往的主讲者，有些是退休教授，他们并没有停止学术生命的成长，我印象深的一位是苏州大学曹林娣老师，著名的园林专家。奔八的老人，生活简朴而精神充实：行业内调研考察交流，校内授课开会参与答辩，还是热心的园林文化传播者，此外，笔耕不辍，著作等身。她坦言：“除了忙这些，我也不会做别的。上天给我们生命画上句号之前，人生都是逗号，不管遇到什么磨难，我都只能奋力向前。”曹老师对物质要求之低，与对精神要求之高，形成鲜明对比。对她而言，退休根本不是休止符，学术生命仍在延续，人生价值闪现更多的亮色。

前半生努力完成各种规定角色，退休是自选角色的开端，为自己喜欢的生活而活。

五十年前，母亲为我买书总会题字“好好学习，多才多艺”，身为大家闺秀的她，偏时运弄人，自然希望女儿能实现她的梦想。琴棋书画这辈子无一精通了，但认真学点是能做到的，年轻时自学了点皮毛的钢琴准备重新捡起，秋季学期去老年大学上课，家里沉寂多年的“珠江牌”钢琴还是母亲送的呢，今后弹奏她喜欢的曲子，也是一种慰藉吧。疫情前学了一年多的成人素描班后来散伙了，但我随时可以重新学起，目标锁定风景油画，希望能将自己走过的旅途摄入心魄的瞬间，艺术化定格。

不久前，一听说我退休，芭蕾老师就喊我回去上课了。30岁时喜欢上芭蕾，可因工作和家庭时断时续，如今虽然知道与“窈窕淑女”渐行渐远了，不过更明白：岁月可以剥夺女性的苗条却也可能为高雅气质增色。况且，身材是着装的前提，我读了不少女性更年期的书，懂得中年的生理特点，一旦自我意识松懈决堤，“退休大妈”形象就不请自来了，所以，健身房的年卡不日去开卡！

今年母亲节，儿子同学们都在越洋晒母照、送祝福，我收到儿子发来一段乔布斯的视频，朋友圈有段寄语：“这是我给我妈的母亲节礼物，是为了告诉她，她的才能、创造力，足以戳破别人规劝她的世俗规则，足以有个更加广阔的下半生，她的书堂足以影响和启迪更多的人。即使年过半百，也可继续年轻。”

冲着这番鞭策我怎敢有一丝松懈？看来要列一张作息时间表了，每日读书、园艺肯定少不了——今春乔迁新居，原本打造园林韵味的梦想被物业浇灭，改植物园吧。占据C位的是一株三十年树龄的绿萼梅。整个春天周末都很忙，十多个品种的绣球和月季被陆续栽下，买书研究了施肥、扦插、虫害防治……草木缘情，而回归自然和本真的岁月，方是人生好滋味。（陈 彤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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